第20章

　　色令智昏
　　闻言，裴思洛浑身僵得更厉害了几分。
　　明明他才是那个居高临下者，明明温瑜才是示弱求情者。
　　但是……裴思洛飞快地眨了眨眼睛，耳后有些泛红，却有些说不出话来。
　　“不否认就是默认啦。”温瑜浅浅笑着，注视着他漆黑凝滞的瞳孔，“跟我来。”
　　她向前迈出一步，抽身离开了裴思洛身侧。
　　两人之间距离远了，裴思洛耳边炙热的空气总算转凉。
　　他慢慢地吸入一口凉气，总算攒足力气，重新摆出招牌的撩人笑容：“姐姐，你对所有人都这么霸道吗？还是单单对我这样？”
　　温瑜对此表示无视。
　　相处时间久了，她对裴思洛这漫不经心的营业话术越来越免疫了。
　　“谁教你这么说话的？”温瑜拉着裴思洛手里盲杖的另一端，带他慢慢往楼梯口走去，一边随口问。
　　裴思洛乖巧地跟着她走：“是我拍的那部偶像剧的台词。不过……”
　　他声音轻柔地补充道：“是女主角的台词。”
　　温瑜这才想起来，王薇给她介绍过裴思洛主演的豆瓣评分4.6的“巨作”……据说连他粉丝都难以下咽的霸总电视剧——《无法停止的心动》。
　　温瑜抿嘴笑了笑，有些好奇地发问：“那男主角的台词都是什么？”
　　裴思洛顿了顿，迟疑片刻，才背课文一般地开口：“女人，你……”
　　温瑜转身，回头看他。
　　又听裴思洛莫得感情地低声说：“女人，你这是在玩火。”
　　温瑜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出声来。
　　裴思洛也绷不住笑了，眼角弯弯，继续背诵着台词：“女人，你是在欲擒故纵吗？”
　　“嗯？我很霸道吗？呵，女人，让你看看更霸道的。”
　　“这女人居然如此该死的甜美。”
　　“哦？敢动我的女人。王氏也该破产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停停停！”见裴思洛越说越来劲，温瑜终于忍不住叫停了他。
　　她瞪大眼睛，望向裴思洛：“你真的就是这么演的吗！你们全剧组上下都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吗？”
　　裴思洛摇了摇头：“导演觉得这部电视剧是他的杰作呢。他天天夸我演得好，还说‘就凭小裴这张脸，说这种台词，还不把小姑娘们迷得不要不要的。’”
　　说着，他墨色双眸含着笑，直直地望进温瑜的眼睛里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：“姐姐，你觉得呢？有被我迷倒吗？”
　　温瑜眨了眨眼，有些愣住。
　　男孩子长得太好看了，可真不行……
　　裴思洛的骨相立体得惊人，五官浓墨重彩，仿佛上帝的杰作。
　　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是酷酷的、阴郁的，介于冷脸男高和高冷成年人之间，气质很特别。
　　但他笑起来，却又变了一种风格——下眼睑上挑，可眼角却有些下垂，冲淡了五官的锋利。
　　尤其是认真凝视别人的样子，自带几分专注和深情。
　　温瑜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。
　　她一下子就理解了为什么裴思洛那部剧烂到不行，但还是热度居高不下……
　　就凭这张脸，裴思洛的粉丝静音看，都比看别的男明星多下几两饭。
　　还要什么自行车呢……
　　“姐姐？”见温瑜一直不答，裴思洛又轻声唤她一声。
　　温瑜飞快地收起脑中的想法，站定了脚步，转开话题道：“到楼梯口了，我来陪你练一练上下楼梯吧。”
　　说着，她握着裴思洛盲杖的另一头，帮他指在了楼梯的入口处。
　　裴思洛点头，用盲杖探了探路，便要迈步上楼。
　　温瑜却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：“要我扶你吗？”
　　裴思洛僵了僵，然后抬手，甩开她的拉扯：“不用，我扶着楼梯把手就可以了……”
　　温瑜却有些放心不下。
　　昨天夜里，裴思洛跌倒在楼梯口的惨样，可把温瑜给吓坏了。
　　“不行，我还是带你走两趟吧。”她温声拒绝，又一次拽上裴思洛的袖子。
　　“你拉得动我吗……”裴思洛抿了抿唇角，正要说什么。
　　温瑜却顺着他的袖口，一直把手往里探，最后稳稳当当地握住了裴思洛的手。
　　“你如果要跌倒，就借我的力。没事，放心，我不会让你摔倒的。”温瑜声音温和，有种哄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感觉……
　　裴思洛一动不动，手指有些泛凉。
　　过了片刻，他才顺从地点头：“好。”
　　两人的动作很慢。
　　裴思洛借用盲杖，逐渐探清楚了每一级楼梯的高度和长度。
　　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步幅和频率，摇摇欲坠地登上下一级台阶。
　　很慢，但是很稳。
　　温瑜在身边默默地关注着、守护着他的行动。
　　她心中却不禁有些感慨。
　　上楼梯这种小事，放在裴思洛出车祸之前，简直是轻而易举。
　　可是如今……他生活里的一切事务都要从头学起。
　　玩手机、吃饭、出行……
　　温瑜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　　温瑜沉默着随着裴思洛移动，手指却偶然向上滑动，触碰到了裴思洛手腕上那条永不摘下的运动腕带。
　　温瑜顿了顿。
　　她不禁想起昨晚，她亲眼看到上面分布的三道沟壑……
　　温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。
　　她这人就是容易替别人心疼……
　　或许，该找个时机问问清楚，裴思洛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　　温瑜最见不得善良的人这样糟蹋自己。
　　“姐姐，我有点累了。”还是裴思洛打断了她的思索。
　　温瑜总算回了神。
　　两人已经在短短的楼梯上，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。
　　裴思洛进步神速，从步履艰难到步伐稳重，只用了一个多小时。
　　温瑜夸奖道：“今天就到这里吧。已经很好了。”
　　温瑜带着裴思洛下楼，回到了沙发边。
　　勤快“贤惠”的张奇，已经把屋子给粗略打扫了一遍，摘下围裙，看了看两人，粗犷地开口：“还是温小姐对付我小老板最有一套。我看他现在就听你的。”
　　裴思洛皱了皱眉头：“张奇，你别乱说！”
　　张奇却“贱兮兮”地笑了起来：“不是吗？小裴老板，温小姐还拿捏不了你了？”
　　“我看你是不想涨工资了。”裴思歪着脑袋，洛不咸不淡地开口。
　　张奇连忙“哎呦哎呦”地叫起来：“小老板，别，你这都批下来了，怎么还带反悔的啊！”
　　裴思洛笑了笑：“嗯，看我心情吧。”
　　张奇一个劲地“达咩”。
　　温瑜在一边围观两人吵嘴，笑着没插话。
　　身边有人吵吵闹闹也挺好的。
　　温瑜是个安静内敛的人，她其实很喜欢王薇、张奇这种性格的人。
　　至于裴思洛的性格……
　　温瑜抿了抿嘴唇，侧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眸。
　　她有些说不准。
　　这人有好几副面孔，仿佛不想被看穿。
　　但温瑜却已经狠狠地撕开过他的伪装了。
　　这会让裴思洛发疯吗？
　　温瑜有些恶趣味地抿着嘴唇，没说话。
　　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，张奇看了看手表，惊呼：“该出发了，我给小裴老板约了跟纪录片导演的午餐！过去还挺久的，再不走要迟到了。”
　　裴思洛点头，又朝向温瑜：“姐姐，你陪我一起去。”
　　是个不容拒绝的陈述句。
　　温瑜柔声应下：“好。”
　　三人再一次把可怜兮兮的布丁拴在了别墅里，便下了楼，直奔停车场。
　　张奇这次又换了一辆车开。
　　“没办法，跟打游击似的，得避着点媒体和粉丝……现在是特殊时期，特殊时期啊！”
　　幸好裴思洛家楼下停着的车多，倒也足够张奇换车开。
　　温瑜和裴思洛上了车后座。
　　裴思洛没怎么跟她交流，而是悠闲地刷起微博。
　　温瑜不想听他隐私，但是……耳朵是关不住的。
　　冰冷的电子读屏声：“娱乐天天看：传闻裴思洛的绯闻前女友，内娱著名清纯女星——苏茉琳今天低调归国。内部人士称，她回国是为了处理与裴思洛的情感纠纷……”
　　温瑜愣了愣。
　　这个苏茉琳又是谁……
　　她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，无声地在网页上搜索她的名字。
　　对应的词条跳了出来。
　　温瑜大致浏览了一下。
　　原来这人就是跟裴思洛拍摄偶像剧的女主角啊！
　　温瑜看着苏茉琳的海报照片——一张清纯可人的甜妹脸，年纪比裴思洛还要小将近一岁。
　　温瑜吸了口气，忽然意识到，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把裴思洛的生日背了下来……
　　一定是王薇给自己提起过太多次了！
　　裴思洛手机里传来的读屏声还在继续着：“娱乐天天看：本来传言裴思洛将与苏茉琳二搭，出演s+级古装偶像剧《云鸟集》，但裴思洛秘密出国，拍摄电影，导致投资方另选他人。传闻此事件就是二人恋情变动的主要原因……”
　　温瑜默默听着，抿紧嘴唇，心里有些……
　　她吸了口气，应该只是有些好奇和八卦。
　　但温瑜没有开口询问。
　　是真的吗？
　　温瑜安静地凝视着裴思洛漆黑黯淡的眼瞳。
　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像是在听一段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新闻。
　　应该是假的吧……温瑜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。
　　这时，倒是正在开车的张奇，揶揄地插了句问话：“小裴老板，苏小姐回来了，你不跟她‘老情人’见面一次？”
　　温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。
　　又见裴思洛淡淡地勾了勾嘴角：“得了吧，张奇，你别闹。她喜欢我就够麻烦了，你还跟着煽风点火做什么？”
　　他用手支着下巴，继续对张奇说：“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她那种。我喜欢的类型是比我大的姐……”
　　话说到一半，裴思洛却忽然僵硬地停住了，像是被扯掉了发条的木偶。
　　空气里有些微妙的气氛。
　　温瑜静静地注视着柔和的阳光打在裴思洛的眼睫上，投下一层暗色光影。
　　裴思洛吸了口气，声音尴尬，试图想向温瑜解释：“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。姐姐，我就随口一说，你别多想……”
　　“多想什么？”温瑜笑着看他，反问一句。
　　“我……没什么……”裴思洛一时语塞，耳后微红，干脆侧过头去，对着车窗那一侧，不看她。
　　温瑜脸上笑意却更盛。
　　裴思洛这人明明挺喜欢撩的，怎么自己居然是个脆皮低防？
　　就……还挺可爱的。
　　温瑜笑着又追问：“所以说，这个苏小姐对你有好感？她是回国来找你的吗？”
　　裴思洛闷闷地说：“可能吧，不知道，我早就把她拉黑了。”
　　他吸了口气，像是终于摆脱了尴尬，决心找回点场子。
　　裴思洛转过头，直直地对着温瑜：“问我这个干嘛？”
　　他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撩人：“还是说，姐姐，你又吃醋了？”